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奇人奇事高士奇

2012/5/2 14:43:10 《书屋》 眭达明 【字体:

 就像他的名字一样,康熙年间的高士奇确实是个十分奇特的人物。

  以一个穷秀才的身份,仅仅因为写得一手好字,经人推荐之后,很快就成为康熙的心腹秘书——这是第一奇。
  康熙每次外出,都不忘带上高士奇,两人几乎形影不离,无话不谈,名为君臣,实同师友——这是第二奇。
  高士奇用金钱收买康熙身边的服务人员,公开半公开套取他的生活起居和工作信息,然后招摇撞骗,转手倒卖,康熙却任其胡作非为——这是第三奇。
  高士奇即使违了法,犯了罪,康熙也是着意成全和保护——这是第四奇。
  遭弹劾解职归里后,康熙对高士奇仍然恩礼有加,充满了真挚的关爱和呵护——这是第五奇。
  高士奇退休之前,康熙不仅给他官升一级,而且在他退休几年之后,还给他提升实职,真是史所罕见——这是第六奇。
  高士奇的住所成了政府第二情报站或政府第二办公厅,康熙一不聋二不瞎,却始终不闻不问——这是第七奇。
  历史上对高士奇的评价,不仅褒贬不一,而且褒则上天,贬则入地——这又是奇中之奇了。
  高士奇,字澹人,号江村,祖居浙江余姚,以钱塘籍补杭州府学生员(秀才)。康熙十年(1671)入国子监,试后留翰林院办事,供奉内廷,为康熙所宠幸。
 高士奇能与康熙搭上关系,《簷曝杂记》卷二、《啸亭杂录》卷八和《清史稿·高士奇传》都说是大学士明珠推荐的。这些书籍记载说:年轻时的高士奇也像如今的打工仔一样,自己挑了一担铺盖,来京城里找机会。他找到的第一份工作,是在明珠府上一个门卫家里教书。有一次,明珠要写几封要紧的信,并急于发出,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写手。高士奇的东家也就是那个门卫知道后,就把高士奇推荐上去。正是急于用人之时,明珠来不及多问就答应了。明珠只简单交代几句,高士奇就一挥而就。明珠十分满意,就把高士奇留在自己府里工作,担任掌书记,也就是秘书。后来,明珠再把高士奇推荐到康熙那里。从此,高士奇一路顺风顺水,仕途青云。
 汪景祺的《读书堂西征随笔》,对高士奇的发迹史却另有说法。说是有一个叫祖泽深的官员,为人虽然狡恶横暴,却很会看相。有一天他路过报国寺,看到流落京师的高士奇正在寺门前摆摊卖字,就驻足观看起来。他先是看高士奇的字,后来就专注看高士奇这个人了,因为他发现高士奇的相貌很不一般。端详良久之后,祖泽深忍不住对他说:“看你的相貌,应该大富大贵啊,怎么坐在这里卖字糊口呢?”高士奇听了,不禁伤心哭起来:“谢谢您的吉言。我穷困潦倒如此,每天担心会不会饿死,哪敢做大富大贵之梦呢?”祖泽深说:“你可不能这么小看自己。从相法上看,你可以做到宰相。即使没有宰相之位,也有宰相之权。”说完,就把高士奇领回家里好吃好喝养起来。不久祖泽深要去外地当官,大学士索额图有个亲信家奴正想找个能写会算的人料理文字,祖泽深就把高士奇推荐给了他。读书人一般比较清高,很少愿意做奴仆的奴仆,但寄人篱下的高士奇哪里清高得起来?他心想宰相家人七品官,况且索额图是椒房贵戚,声势煊赫,能到他的亲信家奴那里混口饭吃,从此时来运转,攀上高枝,也未可知,因而欣然允诺。
 也合该高士奇的时运到了。那家奴不久受贿事发,紧张得到处找人商量对策。大家都劝他一定要挺住,打死也不要承认。高士奇却对他说:“主人一直把你当心腹,做人应该凭良心、讲忠诚,怎么好意思欺骗他?你只要痛哭流涕,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,辜负了主子的栽培,肯定能得到他的宽恕。你如果不承认,恐怕就要死于严刑拷打之下;如果熬不过严刑而承认,最后还是要活埋。”那家奴听着有道理,就照办了,也果然得到了索额图的宽恕。过了几天,索额图越想此事越觉得蹊跷:人性最根深蒂固的缺点是死不认错,可这小子如此爽快就承认了,其中必有原由。一问,果然是高士奇给他出的主意。索额图就把高士奇叫去,见面谈话后,发现高士奇既善解人意,又写得一手好字,就把他留下来当幕僚。再过一段时间,康熙想找个书生当顾问,索额图想推荐高士奇而犹豫不决,正好祖泽深来见他,便对索额图说:“我看这个人的面相,日后估计会位极人臣呢。”那家奴也赶忙附和说:“这高某人挺诚实,必定不会辜负主子的大恩大德,就上次他教我主动认罪来看,也知道是个好人。”就这样,索额图把高士奇推荐到了康熙身边。不到一年,高士奇就已经权倾天下。
 从这些记载看来,高士奇出身低微,也没有考取功名,他得以进入仕途,受知于康熙,完全是因缘际会,靠人推荐,这是毫无疑问的。至于推荐人是明珠还是索额图,这一点并不重要。但从《读书堂西征随笔》成书于雍正二年(1724),大大早于《簷曝杂记》等书来看,它的记载似乎更可信一些,因为它毕竟是当时人记当时事,这种口耳相传的记录,自然要比后人依靠间接资料写出的文字更值得相信。当然,迫于形势压力或其他因素作用而有意作伪的文字,应该另当别论。另外,从明珠和索额图后来对待高士奇的不同态度来看,高士奇是索额图推荐上去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。
 说高士奇到康熙身边工作不到一年,就已经权倾天下,这个话可能有些夸张,但说他很快就成为康熙面前的大红人,倒真的一点不假。
  这就不能不提到南书房这个机构。
  南书房最初是康熙本人的书房。康熙十六年(1677)10月,康熙对大学士明珠等人说:朕随时读书写字,身边却没有博学善书之人,有疑问无法讨论。可在现有翰林中选择一二个学问好的人,常侍左右,考究文义。为方便他们工作,就在大内给他们安排住处。另外如高士奇写得一手好字的人,也选一二个进来。不久,康熙即令张英、高士奇到南书房工作。
 从康熙上述讲话可以得知,高士奇受到康熙赏识并亲自点名要他进入南书房,是因为他的字写得漂亮。从表面看,康熙增设南书房官员,主要是为他讲解经史,诗赋唱和,抄写文书典籍等,属于皇帝文学侍从性质,实际情况并非完全如此。赵翼说:“时尚未有军机处,凡撰述谕旨,多属南书房诸臣,非特供奉书画、赓和诗句而已,地既亲切,权势日益崇。”也就是说,南书房官员还有一项很重要职责,就是秉承皇帝旨意起草诏令,撰述谕旨,实际上是将内阁的部分权力移植到南书房。
 康熙与南书房官员的关系是相当密切的。他们除工作上的紧密联系外,康熙还常常“与诸文士赏花钓鱼,剖析经义,无异同堂师友”(《啸亭续录》卷一)。有一年五台山向宫中进贡了一种名叫“天花”的菌类植物,康熙认为“鲜馨罕有,可称佳味”,于是特意派人送到南书房,让他们也知道“名山风土也”(《池北偶谈》卷二)。至于赏赐南书房官员御用瓜果茶酒和其他物品,更是寻常之事。
 高士奇曾先后两次进入南书房工作,一是康熙十六年到二十七年,二是康熙三十三年到三十六年,前后加起来,时间长达十四五年之久。这段时间既是高士奇最辛苦的日子,也是他觉得最充实、最荣耀的时光。据各种文献资料记载,高士奇在南书房工作期间,正常情况下每天都是早出晚归,一旦任务在身,或康熙要留他商量事项或讨论问题,深更半夜到家也是常事。有时下班实在太晚,路上早已戒严,康熙就吩咐警卫人员护送他回家。这时期,康熙外巡时,也总要把高士奇带在身边,他与高士奇似乎须臾不可或离。由此可以看出,他们两人的关系,是多么特殊和亲密无间;在外人眼里,高士奇是何等风光,也就不言自明了。
 康熙离不开高士奇,如果仅仅理解为高士奇的工作有多么重要,别人无法替代,那是难以让人信服的。其中肯定还有其他原由。
 我们不妨先看看高士奇数次随驾南巡时留下的几件趣闻逸事。
  有一年,康熙南巡来到杭州灵隐寺,寺院住持见皇帝兴致不错,便率领僧众跪在康熙面前,恳请他给灵隐寺题写一块匾额。康熙向来喜欢舞文弄墨,对僧众的这种“强烈要求”,自然不会拒绝。可他那天真是太兴奋了,手一挥,就将繁体“靈”字上部的“雨”字写得过大,中间并排的三个“口”和下部的“巫”,简直无从下笔。高士奇见状,马上明白康熙遇到了难处,于是赶忙在手掌上写好“雲林”二字,然后假装上去磨墨,悄然摊开手掌,故意露给康熙看。得此巧妙提醒,康熙也就将错就错,写下了“雲林”二字。灵隐寺另有“雲林寺”这一别名,就是这么来的。后来,杭州老百姓虽然并不买账,私下里仍旧称这个寺庙为“灵隐寺”,但康熙题写的这块匾额,如今仍然挂在灵隐寺的大门上方。
 金山位于镇江市附近的长江岸边,山势巍峨,水天一色,有“江南诸胜之最”的美誉。有一次,康熙来金山寺游览,登高远眺,大江东去,水天相接,很是高兴。寺僧们早知道皇上有舞文弄墨、到处题词留言的嗜好,于是也像灵隐寺的同行那样,恳切盼望皇上能够留下一块墨宝。这次题词因为是议程之外的请求,随从人员事先未与地方沟通好,所以康熙思索许久,也决定不了写什么为好。见康熙受窘犯难了,高士奇马上递了一张纸条上去,康熙展开一看,原来是“江天一色”四字。一语提醒梦中人,康熙当即挥毫,将此四字题写在宣纸上。据说,康熙得到高士奇及时提醒后,极为高兴,因此书写“江天一色”四字时,精神特别焕发,结果与其他各处题词比起来,这四个字写得“尤为精神饱满”(《啸亭杂录》卷八说康熙的题词是“江天一览”四字)。
 还有一次,康熙登临泰山,与大学士明珠和高士奇一起站在一座偏殿的中央,康熙一时来了兴致,就笑着问身边这两个亲信大臣:“今儿咱们像什么?”明珠回答说:“三官菩萨。”高士奇马上跪在康熙面前,高声回奏说:“高明配天!”明珠听了,既惊且惭,额头上汗都吓出来了。为什么会这样呢?原来经高士奇点破后,明珠很快想起来了:“高明配天”一语出自四书之一的《中庸》,上下两句分别是“博厚配地”和“悠久无疆”,组合起来的意思就是:“博大而深厚,可以与承载万物的大地相匹配;高大而光明,可以与覆盖万物的天空相匹配;悠长而久远,可以与生成万物的天地一样无边无际。”恰好高士奇和明珠的名字分别有“高”和“明”两字,皇帝又俗称“天子”,高士奇这么一比,自然一语双关,含义深远。明珠既无知无识又没有自知之明,不仅与皇帝相提并论,而且自称菩萨,他听了高士奇如此巧妙的回答,自然会自愧不如并心惊肉跳了。
 高士奇虽不能说是一流书法家,但他的字写得漂亮,康熙很喜欢他抄写的文书典籍,这是肯定无疑的。在印刷术尚不发达的清初,朝廷和官府下发文件,不像现在那样可以印刷和复印,而是靠人工抄写若干份发下去。高士奇入宫以后很长一段时间,做的主要是抄抄写写工作。他的字既写得好,工作又异常勤奋,皇帝自然会十分喜欢他了。另外高士奇还画得一手好画,尤其是他的山水画,“笔墨隽雅”,堪称精品。
 康熙曾对侍从说:“朕初读书,内监授以四子本经,作时文;得士奇,始知学问门径。初见士奇得古人诗文,一览即知其时代,心以为异,未几,朕亦能之。士奇无战阵功,而朕待之厚,以其裨朕学问者大也”(《清史稿·高士奇传》)。年长康熙十岁的高士奇,无疑成了康熙跨进学海的引路人。
 另外,高士奇一生勤奋好学,博览群书,精考证,勤著述。他的著作,收录在《四库全书》的就有《左传纪事本末》、《春秋地名考略》、《三体唐诗补注》等八部;收录在《四库存目》的就有《天禄识余》、《塞北小钞》等五部。其他还有《读书笔记》、《苑西集》、《经进文稿》等十数种著作。
  高士奇的这些著作,大致由三部分组成:一是诗文集,二是为康熙活动的记述,三是学术著作,可谓品种丰富,琳琅满目。其中学术著作又分为两类,一为治春秋左传之作,二为治唐诗之作。《四库提要》对高士奇的学术著作评价较高。新中国成立后,中华书局曾出过《左传纪事本末》点校本,可见它的学术价值得到了当代史家的认可。
 高士奇还是一流的书画鉴赏家和收藏家。清初的收藏大家,有“三家村”之说。所谓三家村,就是字号中都有一个“村”字的三位收藏家,梁清标字棠村,安岐号麓村,高士奇号江村。梁棠村和安麓村以藏品宏富精绝著称,高江村尤以鉴赏水平高超而闻名,凡经其法眼鉴赏过的作品,声价顿增十倍。这样的本领,无不令人称奇。
 高士奇的学问虽然说不上有多么高深,但确实比较广博;虽然不能称之为大家,但确实够得上杂家的称号。康熙是一个兴趣极为广泛,求知欲特别旺盛的人,他数十年如一日,坚持读书,且学习内容包罗万象,十分广泛,天文、地理、经学、诗文、历史、数学以及西方近代自然科学知识,他什么都想学,每样也的确都下过一定功夫,最后虽然“贪多嚼不烂”,往往浅尝辄止,但学习过程中如果没有谈得来的对象,就会感到寂寞甚至索然寡味。
 高士奇不仅上班时间不离康熙半步,而且对康熙下班之后做了什么事,见了什么人,说了什么话,他也要努力想办法弄清楚。他对康熙八小时之外读了什么书尤其感兴趣。为此每天从家里出门时,高士奇都要装满一口袋金豆子,一到单位上,就找到康熙的贴身小太监,详细询问康熙的生活起居和工作信息,太监每提供一条有价值的信息,高士奇就送上金豆一颗,多讲多送,随讲随送,往往一口袋金豆,到晚上下班时,就一颗不剩了。
 由于高士奇对康熙的喜怒好恶无不了解,对康熙的一言一行无不知晓,包括对康熙所读之书事先都作了认真预习,所以不管康熙问他什么,哪怕是一些比较冷僻书的内容,高士奇都能对答如流,深合朕意,康熙于是既佩服高秘书的学问“博大精深”,也感到他们之间能够谈得来的话题实在太多了。所以《郎潜纪闻二笔》卷十一说:“以廷臣中博雅可与道古,莫士奇若也。”
 据我所知,在中国这块土壤上,至少还有一个著名人物做秘书时,也像高士奇一样,特别用心搜集最高领导人的读书信息,然后精心预备,那就是北宋的卢多逊。
 据《续资治通鉴》卷五记载,卢多逊做知制诰(秘书)时,看到宋太祖求知欲旺盛,经常派人到史馆取书,身兼史馆负责人的卢多逊便叮嘱手下工作人员:太祖皇帝到史馆取了什么书,一定要及时汇报,不得有误。信息报上来之后,卢多逊马上连夜通读这些书,于是每当宋太祖问到书中内容,他都能对答如流。宋太祖越来越喜欢他,先让他做“参知政事”(副宰相),再让他做同平章事(宰相)。
 卢多逊虽然投机成功并权倾一时,但后来却裁了大跟头,高士奇则不然,他不仅生享殊荣,而且死赐祭葬并福及子孙。从这一点看来,高士奇要比他幸运多了。
 高士奇用金钱收买康熙身边的太监,套取康熙生活起居和工作信息。而他获取这些信息之后,除了为自己所用之外,更多的是拿来炫耀自己消息灵通和“门路独真”,有时还公开转手倒卖,这就更不是谨慎的人所能做出的事了。关于这一点,许多笔记野史都有详细记载和描述,如《簷曝杂记》卷二是这样写的;
 “每归第,则九卿肩舆伺其巷皆满,明公亦在焉。江村直入门,若为弗知也者。客皆使傔从侦探:盥面矣,晚饭矣。少顷,则传呼延明相国入,必语良久始出。其余大臣或延一、二入晤,不能遍,则令家奴出告曰:‘日暮不能见,请俟异日也。’诸肩舆始散。明日伺于巷者复然。以是声势赫奕,忌者亦益多。”
 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:高士奇每天下班的时候,朝廷各个部门的大臣们都挤在他家门口的马路上等候他回来,大学士明珠有时也在其中。好不容易看到高士奇的身影出现,他却装着没有看到大家,目空一切地进了家门。这些人跟高士奇搭不上话,只好派仆人进高府打探消息,连高士奇什么时候洗脸,什么时候吃晚饭,都一一报出来。对于旧日“恩人”和当朝“宰相”明珠,高士奇还算给了面子,因为再过一会儿,就传话让明珠进去,两人交谈许久,明珠才出来。对于其余的“部长”和“副部长”们,高士奇可没有这么多时间接见,往往只选择其中的一至二人叫进去见见,就让家奴出来通知说:“时间已晚,不再会客,改天再说吧!”这些人只好骑马乘轿而散。第二天,这种情况又重复出现,几乎天天如此。
 朝中大臣不厌其烦地腆着脸来拜见高士奇,当然不单纯是套近乎,也不是一般的拉关系,而是向高士奇探听只有他才知道的内幕信息,或通过高士奇之手向皇上传递什么东西。在专制时代,祸福之间,往往决定于消息的灵通与否,在这方面高士奇确实独擅胜场,所以他常常用“门路独真”的话作招摇——这话不假,走别人的门路,能不能达到御前,大成疑问,只有高士奇,随时可以找到向皇帝进言的机会,当然他是用旁敲侧击、迂回婉转的方式,使康熙在不知不觉中听了他的话,受了他的影响。就这样,高士奇的住所成了政府第二情报站或政府第二办公厅。来人自然不会空着手,荷包里总要带几张银票,仅仅这一点,就成了高士奇滚滚不尽的财源。
 高士奇如此招摇,自然会遭人嫉妒,更会激怒正直之士,有人于是向康熙反映说:“高士奇这个穷光蛋,自己挑着铺盖来京城找事做,如今只要问问他有多少家产,就知道他收受了多少贿赂。”康熙果然如此问了高士奇一次。你道高士奇怎么回答?他一点不在乎,想也不想就实打实承认:“督抚诸臣,以臣蒙主眷,多有馈遗。其实圣明威福不旁落,臣何能参预一字。在彼诚无益,在臣则寸丝粒粟,皆恩遇中来也。”(《郎潜纪闻二笔》卷十一)当时社会上虽然流行“九天供赋归东海(徐乾学),万国金珠献淡(澹)人(高士奇)”这种说法,但康熙听了高士奇的花言巧语后,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,就只是笑了笑,不再追究了。后来,康熙可能又听到了一些不利于高士奇的言论,于是一方面提醒高士奇多“防备”,另一方面故意向身边人放话说:“诸臣为秀才,皆徒步布素,一朝得位,便高轩驷马,八驺拥护,皆何所来赀?可细究乎!”康熙这一套“法不责众”的歪理论,显然是在放烟幕弹,以便混淆视听,达到遮盖高士奇违法犯罪事实的目的。所以,他不追究高士奇的不法行为,是一点也不让人感到奇怪的。
 俗话说:“夜路走多了,难免遇见鬼。”对高士奇而言,也是如此。
 就在高士奇的权势发展到最为显赫之时,康熙二十八年冬天,左都御史郭琇终于向他亮出了正义之剑,上疏将他弹劾回家。
 郭琇原本就是康熙朝著名的清官和直臣,他弹劾明珠下台之后,更是直声震天下,并获得了“铁面御史”(《履园丛话·旧闻》)的美誉。郭琇因此受到康熙的格外器重,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,就连续四次提升他的职务,先由佥都御史升任太常寺卿,继而升内阁学士,再升吏部侍郎,充经筵讲官,最后升任左都御史,仿佛不如此就不能奖赏他的功劳。佥都御史只是都察院的一个中层干部,左都御史则是都察院的最高领导,官居从一品。一般人需要上十年时间才能走完的程序,郭琇仅用一年多时间就完成了,可见他当时的风头是多么强劲。郭琇正是挟着这股余威,向高士奇叫板的。
 当然,要扳倒高士奇这种极其特殊的人物,仅有勇气和能量是远远不够的,还得有事实。郭琇手上恰恰掌握了高士奇与原任左都御史王洪绪等人结成死党,内外呼应,招摇撞骗,大肆收受贿赂的大量犯罪事实。他于是精心准备了一篇弹劾文书,从四个方面详细论证了高士奇的杀头之罪。这篇雄文被许多文献资料所引用,《清史稿》和《清史列传》的高士奇本传虽然都只有一千来字,却用了一半左右的篇幅来抄录这篇奏疏,可见它的影响之大:
 士奇出身微贱,其始徒步来京,觅馆为生。皇上因其字学颇工,不拘资格,擢补翰林。令入南书房供奉,不过使之考订文章,原未假之与闻政事。而士奇日思结纳,谄附大臣,揽事招权,以图分肥。内外大小臣工,无不知有士奇者。声名赫奕,乃至如此。是其罪之可诛者一也。
 久之羽翼既多,遂自立门户,结王鸿绪为死党,给事中何楷为义兄弟,翰林陈元龙为叔侄,鸿绪兄顼龄为子女姻亲,俱寄以心腹,在外招揽。凡督、抚、藩、臬、道、府、厅、县及在内大小卿员,皆鸿绪、楷等为之居停,哄骗馈至,成千累万。即不属党护者,亦有常例,名之曰“平安钱”。而人之肯为贿赂者,盖士奇供奉日久,势焰日张,人皆谓之门路真。而士奇遂自忘乎其为撞,遂亦居之而不疑,曰:“我之门路真。”是士奇等之奸贪坏法,全无顾忌,其罪之可诛者二也。
 光棍俞子易,在京肆横有年,事发潜遁。有虎坊桥瓦房六十余间,价值八千金,馈送士奇。此外顺成门外斜街并各处房屋,令心腹出名置买,寄顿贿银至四十余万。又于本乡平湖县置田产千顷,大兴土木,杭州西溪广置园宅。以觅馆糊口之穷儒,忽为数百万之富翁。试问金从何来?无非取给于各官。官从何来?非侵国帑,即剥民膏。是士奇等真国之蠹而民之贼也,其罪之可诛者三也。
 皇上洞悉其罪,因各馆编纂未竣,令解任修书,矜全之恩至矣!士奇不思改过自新,仍怙恶不悛,当圣驾南巡,上谕严戒馈送,以军法治罪。惟士奇与鸿绪愍不畏死,鸿绪在淮、扬等处,招揽各官馈送万金,潜遗士奇。淮、扬如此,他处可知。是士奇等欺君灭法,背公行私,其罪之可诛者四也。(详见《清史稿·高士奇传》和《啸亭杂录》卷三)
 郭琇所写的,不仅条条都有真凭实据,而且他揭发的主要问题,如高士奇的欺君灭法,背公行私,谄附大臣,揽事招权,都是古代皇帝对大臣最为猜忌的,康熙又岂能两样?郭琇抓住这几个要害问题进行检举揭发,可以说完全摸准了皇帝的普遍心理,打中了高士奇的要害,确实是一道很有威力和十分具有杀伤力的弹劾文书。这道疏文一上,既容不得高士奇一伙半点狡辩,也堵死了康熙继续保他的所有门路,无奈之下,康熙只能令高士奇“休致回籍”。
 最后我想用陈康祺在《郎潜纪闻二笔》卷十一中说的一段话,来结束这篇已经不短的文章:
 文恪以单门白士,徒步游长安街,遭辰遌时,平陟通显,仁皇帝(康熙)数十年之矜全培护,断非他人梦寐所敢几,奈词章而外,他事无闻。其结欢内侍,纳赂疆臣,无非为身家富贵之计,依恃宽大,巧言自文,不以墨败,幸也。视世之五谏(五种进谏方式)从讽,片语回天者,辟(屏除、驱除之意)诸草木,区以别矣。
  的确,高士奇除了做事认真勤奋,写得一手好字,还有很会讨好康熙之外,工作上再没有其他积极作为,然而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只为“身家富贵”着想的穷秀才,数十年来不仅得到康熙高度信任和重用,而且即使他违了法,犯了罪,康熙也是着意成全和保护。相比之下,那些忠直之士,敢言之人,以为一言能够兴邦,片语可以回天,于是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,通过各种方式提建议、进忠言,结果却忠言逆耳,良药苦口,往往如杂草朽木一样被屏除掉,这究竟是何道理呢?何况康熙还是历史上大有作为的明君,要是碰到好歹不分、忠奸难辨的昏君,世道人心又会坏到何种程度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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